0454 朕能选你,亦能逐你-《冠冕唐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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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婉儿听到这话,秀眉微蹙起来,先是深吸一口气,然后才又望着代王妃说道:“陡逢妖情刁难,的确意气难忍。王妃慷慨行于宫中,诚是事出有因。但、但方才殿中,陛下新授薛师为朔方道行军大总管,不日将要率军出征突厥!”
太平公主与代王妃闻听此言,脸色俱是一变。片刻后太平公主已经忍不住怒声道:“阿母此番任用,真是……贼僧长才全无,唯是恃宠弄威,偶或趁于侥幸,怎么能国事频托!”
她又抓住代王妃,继续说道:“娘子不必因他位高生惧,就算加授又如何?只要大军还未成行,凡事都有转机!他打杀你家门下近人,所伤是代王时望,正愁他势位卑弱不足泄恨,代王是我门户英壮,岂会向一幸进贼僧低头!那宫官无罪遭杀,若不还其公道,此事只成噱谈!”
“惊闻宫官遭此虐杀,妾心中未尝不悲。但请问公主殿下,何者可称公道?公主生来即天家明珠,尊崇无比,妾则刑家孽种,襁褓之内即入掖庭,命数注定,修于前世、惠于今生!妾所言并非身外闲论,我等宫役或是孽业随身,偶或暂得圣眷得享虚荣,可一旦天意偶失,无论是那位徐司苑,又或是妾,都要伏尸此处!”
上官婉儿凝望着太平公主,少有的措辞激烈,接着又回望代王妃,吸气缓声道:“殿下如今不在畿内,王妃内主家事,诸情应有把持。陛下着我安慰王妃,道是代王坚毅苦行,一分一寸的积功,世道人眼俱有所见。若因一时半刻的意气长短便为人或赞或毁,这样的虚情并不值得看重。屈伸如何,圣心有度。”
上官婉儿讲完后,郑文茵目露沉思,回头看一眼装载着徐氏的车驾,视线又望向后方那些广聚的宫人,等到回过头来,目光渐渐有所笃定,先向太平公主敛裙作礼道:“今日之事,公主殿下闻讯即来,妾深有感激。但不意事态如此,若再恃情牵连,妾或迟钝无感,但殿下归都后必有见责。亲长仍然惶待院中,能否请公主殿下入院稍作告慰?”
太平公主听到这话,眸光闪了一闪,张张嘴却不知该怎么说,旋即又转头横了上官婉儿一眼。
“多谢上官应制传递圣训,并赠良言作警。妾或有意气横生的轻率,但既然内执家事,恩威都需敬领。圣心诚有度量,但承命者也不该无动于衷。所憾者今日请见所奏并非感恩之语,亲用之人横死当面,血溅衣袍,不能凛然于凶威者,又怎么能感念于恩德?”
郑文茵望着上官婉儿,继续说道:“请上官应制再作奏告,妾于此恭待圣训。”
见代王妃仍是固请面圣,上官婉儿心中暗叹一声,默然片刻后便点点头,但在行出几步后又转回头来,望着那车驾低声道:“这位徐司苑,命数已经凄惨,血肉已冷,虽是草芥之微,但不该再作为两家斗胜的工具。”
郑文茵闻言后便点点头,回身吩咐宫人道:“你们先将徐司苑亡身送回院里,待我归来,再作盛殓。”
上官婉儿匆匆离去,这时候法会已经暂告段落,圣皇陛下也已经回到了禁中仁寿殿中。
上官婉儿趋行登殿入前细禀,武则天听完后,脸色变得复杂起来,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才叹息道:“代王妃确是体面优雅,怀义在她面前做出这种丑事,连累朕都羞见少辈。将她引来吧,朕也想听听她如何控诉。”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才有宫人将代王妃引入殿中。武则天垂眼看到代王妃衫裙上那醒目血迹,眉头微微一皱,然后便沉声道:“登殿面圣者,周年不知凡几。但敢污衣染血便来叩见者,唯你夫妇两人,难道世间乖张,偏偏独在你家?”
郑文茵听到这话,俏脸顿时一紧,片刻后才手托衫裙血迹作呈前状并说道:“殿下故事,妾并不熟知,但妾今日血衣登殿,并非渲染乖张。宫用近人殒命内推院衙堂,妾几番求证,知徐司苑是清白之身、血质亦纯洁馨香,出入可以无愧,俯仰不需自惭!”
武则天闻言后又冷哼道:“朕之所以选你为代王妇,是因你出身名门、家教严谨,不勃然于事、不幽愤于情。怎么今日口舌尖利,言语刺人?朕能选你,亦能逐你!”
“妾能侍天家名王,诚是殊恩在享。唯是至诚,不负此恩,当言则言,当行则行,或因智浅不能尽知繁规,凡有所知则必笃守。若因此遭逐,唯自恨才拙,不敢有怨。”
郑文茵继续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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