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57 强卒入坊,魏王伏诛-《冠冕唐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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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制度是一方面,施行起来却是另一回事。

    负责洛北宵禁巡察的乃是左金吾卫,如今左金吾卫大将军、河内王武懿宗贪鄙至极,入夜后便指使街徒肆意拦截河渠货船,就算船上有允许夜行的街条,也必须要上缴一份行船钱才会放行。

    洛南的魏王堤附近,也有魏王府家奴私设水栅,收取路资,否则便是窥望宗王宅私的罪名扣下来。

    因此入夜后这一段水程又被称作水鬼索钱,只有通过新中桥附近的水口离开洛水、南下转入通济渠才算安全,能免破财之灾,可以将货物顺利的转入南市。

    所以每当即将入夜,新潭附近的码头便是一片抢发货船的繁忙景象,想要在安全时间内抵达安全的范围。

    李葛指挥着壮力们将厚厚的草毡搬上货船,并对站在船头的杨显宗重重点头,低声道:“小心,必胜!”

    “必胜!”

    杨显宗也小声回了一句,敢战士们已经不是第一次在大邑中搞事,过去这段时间仔细制定计划,甚至冒险进行过两次演习,对于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了然于心,倒也谈不上紧张。

    三艘货船全都装载完毕后,杨显宗将手一挥,货船便驶离停泊的内潭,于码头处排队准备行出。

    看着杨显宗押船离开,李葛眼中闪过一丝羡慕,但也明白各有分工,他所掌管的故衣社壮丁们并不在今夜起事的序列中。

    那些壮丁们虽然也多有出身府兵门户,但久离行伍,本身组织性并不强,贸然冲出,也只会被禁卫军队轻松狙杀于坊街之间。

    此时街鼓已经响到了第二通,新潭码头处各种声音更加嘈杂,特别在看到杨显宗等人所押三艘货船由另一侧水道直行插队,那些担心在安全时间内赶不及抵达新中桥的船主们不免嫉妒得破口大骂。

    三艘货船插队离开码头后,便自渠道直入洛水,沿着水面上依稀可见的浮标驶入洛南的水道。杨显宗远远眺望,发现前方道术坊附近的水道处还没有放下阻航的浮排,便摆手示意暂缓摇橹,放满船速让后方的货船先行。

    夜中行舟,必须要用灯火打明行船货号以便监督。此时河面上虽然已经颇为浓厚,但前后船火仍然像是春夏草窝里的萤火虫那么鲜明。

    很快有后方的货船赶上,拿眼一打量,便认出这三艘船正是刚才插队行出新潭的船只,此时非但不加速前行,反而在河面上打转,不免有船主幸灾乐祸的笑骂就算抢步出航又有什么用,船上没有得力的船夫把持桨橹,照样还得落后于人。

    街鼓声彻底停住又过了小半刻钟的时间,魏王邸附近灯火扬起,一张张竹木扎成的水排被放出了水面,有些船只赶不及冲过去,只能乖乖降慢船速,等待魏王府水鬼们入前索拿财货。

    但也有些船只不想承担这个损失,索性直接转道返回新潭码头。尽管舟船返航也要交上百十钱罚金,但跟接下来的魏王府与左金吾卫索拿相比又实在算不了什么。

    “加速!”

    杨显宗一声低呼,三艘货船仿佛睡梦中被激活的凶兽,速度陡然提升起来,在水面上划起三道醒目的白浪,很快便插入彼此间隔已经很远的船队中。

    这会儿倒是没有人再去咒骂这插队的行为,后船反而盼望前方的船只被多索拿一些,魏王府那些水鬼们满足之后,对他们下手可能就会轻一点。

    前方两船行过,很快就到了杨显宗所押这三艘船,前方几道浮排拉回后又被放出。

    “是宝利货号的船!”

    魏王堤负责放排盘查的护卫们看到行船货号,各自挤眉弄眼,心知又遇上了肥羊。

    这个宝利货号,据说是有代王殿下的关系,此前几次还强硬的冲击拦截,结果在南市外被金吾卫街徒们连人带货扣下来,最终代王也没有出面,被狠狠勒索了一笔重财才算了事,但这笔钱却没落在魏王府。

    魏王府对此自然不满,所以接下来自然是加重对这个货号的盘剥,想要通行,比其他货号要多交几倍钱。

    区区一个商贾而已,就算扯上什么虎皮,可代王是什么身份,又怎么会过问这种小事?看不起他们魏王府,总要付出代价。

    别的船只交上一份钱,就可同行过去。但宝利货号这三艘船被拦停之后,很快有魏王府护卫便注意到船身吃水很重,几个月盘剥下来也算是有了经验,知道这是在运输重货,于是便有人大喊道:“把船拖过来,要登船盘查!”

    几根钩索被抛到了船上,勾住船舷便向堤岸附近拉,几声闷响,船身撞在了石堤上,几个魏王府护卫更是破口大骂道:“若撞坏了堤坝,拆了你们筋骨也赔不起!”

    叫骂间,几人登上了船,其中一个掀起草毡,挥杖砸在一个灰扑扑的瓦瓮上,瓦瓮破裂后,顿时扬起一团香料粉末。

    那魏王府护卫深嗅一口,顿时眉开眼笑,指着杨显宗笑道:“船上都是此类货,得加……嗬、嗬、”

    杨显宗手腕一翻,贴臂反握的短刃已经探出,直接勾开了眼前之人的咽喉,并抬腿一脚将其身躯踹得后飞起来,同时口中低喝道:“动手!”

    船内厚铺的草毡纷纷被掀开,被掩盖于下的哪里是什么香料货品,分明是一个个魁梧勇健的敢战士!

    敢战士们踏上船板,一跃登堤,手中刀光映火,直将堤岸上那几十名魏王府护卫们砍杀逐散。本就是有心算无心,魏王府那些护卫们做梦也想不到船上会出现这么多持械的凶徒,片刻后已被砍杀近半,余者也都纷纷沿堤岸左右溃逃。

    第一艘船上六十多名敢战士,一半冲上前去继续追砍溃逃的魏王府护卫,另一半则快速的抽起堤坝上的横木,将水栅推开,让后方两艘船得以畅通无阻直接驶入魏王池,脱弦之箭一般冲入道术坊魏王邸后园中。

    杨显宗等人在魏王堤发难之前一段时间,也就是街鼓一响的时候,道德坊雍王邸中,嗣雍王李守礼正与他的马球队员们叫闹着冲出道德坊,直往临坊的道术坊而去。

    “魏王这个老物,贪婪如猪,邸门向水打开,勒索小民财用,实在大败宗家名望!我与他临坊为居,却要饮他的腥臭之水,世人不知,还道我与他是一样同污货色,这实在不能忍!”

    李守礼手里握着一根粗大木棍,一边挥舞一边叫嚷着:“世人或是畏惧魏王,但在我家兄弟面前,魏王算是什么货色!早前代王已经将他打杀出坊,但他竟还不知悔改,居近来玷污我的名誉!今日入坊训问,他若不给我一个满意交代,此事休想了结!”

    另一侧李祎也挥杖大叫道:“魏王享有流水的财路,今日入坊也不是恐吓,让他拿出浮财几缗,给咱们球场替换几匹良驹,算他有眼色,没有平白滋扰咱们道德球场!”

    一行人百十员,能够整日跟嗣雍王一起厮混游戏的,自然也都不是寻常人家儿郎。年轻人本就火气旺盛,在雍王邸又宴乐一下午,这会儿也都不免酒气上涌,自觉得去魏王门前打次秋风也不算什么大事。

    就算惹毛了魏王,咱们还有代王呢,大不了跟着代王一起再抄一次魏王邸!

    于是一番喧闹中,一众人很快就抵达了道术坊的南坊门,这会儿街鼓声已经收尾,坊门也在缓缓闭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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