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68 三思钦望,共赴黄泉-《冠冕唐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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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泉男产却不听李昭德的解释,仍是谨遵代王教令,甚至让羽林将士们登上宫墙,架起了弓弩。

    李昭德眼见此幕,心情不免更加恶劣,索性上前一步,大声道:“我非南衙将士,周身无有寸铁,入内拜见代王,可否放行?”

    泉男产沉吟片刻,才示意兵卒们分开一条小路,李昭德回望薛讷并崔玄暐说道:“你等速速归告,皇嗣安全无忧,着豆卢相公速速斩杀武三思,首级送来此处!”

    薛讷等人闻言后,便转身复往南面行去。

    当李昭德被引来见面时,李潼刚刚得知他奶奶仪驾正在西面仙居院,正打算率众前往。

    “代王要悖信?明明前约议定,皇嗣南面受命,为何强阻南衙众入此拱从皇嗣?北衙或有万数甲士,即便人人追从,能敌天下之众?”

    李昭德本来就不是好脾气,此前已经被豆卢钦望折腾得一肚子火,此时见代王也要出尔反尔,已经忍耐不住。

    军士入前细禀李昭德引众而来的情形,又听到李昭德这么说,李潼停下脚步,望着李昭德凝声道:“李相公何出此言?我若贪势,便不作前约,大事未定,岂能失信于诸公?但你等南衙用事,已经波折横生,我若将皇嗣送出,反是加害。三思首级何在?”

    李昭德闻言语竭,片刻后才又说道:“我孤身前来,能不能先见皇嗣一面,确定安危?”

    “我若不足托,则天下无人能托!李相公无谓奔波虚劳,且入大业门等候消息,恐你我性命、所尚道义,已经在奸贼谋中!”

    说完后,李潼也不再与李昭德浪费时间,抬手示意军士将之引回大业门,自己则率领三百名千骑将士往仙居院而去。

    当他们一行抵达仙居院的时候,便见到另一名千骑果毅邓万岁已经在此驻守,眼见代王行来,邓万岁遥遥叉手扬声道:“卑职奉内命入拱皇苑,请代王殿下止步容禀。”

    耽误了这么长的时间,李潼本也不指望他奶奶身边还能全无设防,邓万岁出现在此地,也并不意外。

    他想了想之后,便对邓万岁说道:“请邓果毅入禀陛下,慎之既然已经至此,纵有洪浪滔天,众志为堤,必护我恩亲万全!请陛下安在殿中,无需外事为计!”

    他这里话音刚落,苑中已经响起上官婉儿的清脆声音:“陛下有问,殿下此夜行事,能无愧否?若问心无愧,可单身登殿来告!”

    听到这话,李潼默然无语,站在原地又传令着李湛再引五百千骑将士,在邓万岁等人的布防之外又加一层防护,确保内外隔绝,然后他便往大业门而去。

    一颗老鼠屎,能坏一锅粥,无论是李昭德那里所知的讯息,还是李潼目下所面对的局面,都说明把豆卢钦望这个老狐狸引入事中,真的是弊大于利。

    虽然眼下他奶奶于仙居院已成困兽之态,但他现在也根本不能入内。无论出于哪一方面的考虑,他都不可对他奶奶刀兵相向,唯有通过层层施压,彻底击破他奶奶的心防,才能让他奶奶认清现实,主动见他。

    能够击破武则天心防的,当然是眼下代表着她对朝局控制力的武氏诸王的脑袋。眼下他已经砍了武承嗣、武攸宁的脑袋,但这两颗脑袋加起来,都不如武三思那颗重要。

    毕竟武三思乃是政事堂宰相,只有干掉了武三思,才意味着朝局已经彻底摆脱了武则天的控制。

    李潼来到大业门的时候,李昭德与崔玄暐正站在隐蔽处低声耳语交谈,各自神情都算不上好,及见代王靠近,便都闭上了嘴巴。

    “怎么样?是不是豆卢钦望反目在先?他要力保三思!”

    李潼见状后便冷笑道。

    这会儿,李昭德也没有了此前那种强硬语气,只是恨恨道:“豆卢私计太甚,无顾大局,实在可恨!殿下请稍给耐心,狄怀英已经在南省联络诸众,希望能说服豆卢以大局为重!”

    “说服?为什么要说服?钦望与三思,此夜必死!否则,今夜所举义事都成笑谈!”

    李潼斩钉截铁的回答道,豆卢钦望眼下敢作这种大死,一则自恃其关陇根基,二则仍然在外的庐陵王李显,三则远征突厥的薛怀义大军,自以为进退从容,自己不敢横下心来玩狠的。

    可就算豆卢钦望此夜没有作死,他在李潼心目中都已经上了必杀的名单,更不要说豆卢钦望居然敢这么玩。

    “可、可钦望毕竟在朝宰相,积极入世,并无大……”

    李昭德听到这话,神情有些犹豫,失去了往日的果敢。

    之所以会是此态,当然也是因为所处位置不同,豆卢钦望这么做,李昭德当然不爽,毕竟关系到他们起义能不能够正名,也关系到李昭德的前程与性命。

    同时,李昭德又是南省宰相的思维,通过这次事变,他也见识到代王迅速平定北衙的风采。如果不加以节制,代王也会成为未来时局最大的不确定因素。所以在内心里,是有些认同豆卢钦望这般做法。

    “身在高位、碌碌无为,大势未定、专擅弄权,如此鼠辈,有何可惜!若再容其苟活,才是朝堂无人!”

    李昭德内心的纠结,李潼才不在意。此前之所以不打算用私刑处决豆卢钦望,是担心直接跟关陇交恶,可是现在,豆卢钦望主动包庇武三思,也会让一部分关陇时流看不清楚他的立场,真是想怎么杀就怎么杀!

    李昭德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崔玄暐已经忍不住顿足劝道:“李相公,不要再犹豫!代王殿下能够速定北衙,所恃者用心专也!我等南省朝士,言则拳拳忠心,但至今仍然不能专心于一,就在于豆卢钦望这种贪势计私的国贼横阻啊!”

    李潼听到这话,忍不住多看了崔玄暐两眼,暗道果然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崔玄暐这个原本历史上的神龙五王成员,在神龙革命之后被关陇勋贵们摘了桃子,如今的世道中,则成了他干掉豆卢钦望的一个盟友。

    “可如今南衙兵势已经速集,除非殿下引兵南下,否则钦望已难轻松杀之……或者,请皇嗣出面,号召杀贼!”

    李昭德在沉吟许久之后,便又开口说道。

    李潼闻言后则笑起来,摆手道:“我要除宗枝败类,今日已经竟功。所遗三思一人,位居政事堂,已经不是我的势位能够加害。至于皇嗣,其与钦望还有亲谊的瓜葛,我不忍心皇嗣入世便涉此伦情恶事。李相公,仔细想一想,若我奉皇命南去杀贼,意义已经不同了。”

    李昭德听到这话,脸色顿时又是一变,失声问道:“殿下已经入拜圣皇陛下?”

    对于这个问题,李潼自不回答,而是转头望向另一侧的崔玄暐。

    “代王殿下此夜已经劳苦功高,安忍再扰!高望诸公或有惜身之谋,卑职领受国恩久矣,愿前驱杀贼!”

    感受到代王眼神中的鼓励,崔玄暐抱拳说道。

    李昭德闻言后,也蓦地将牙一咬,沉声道:“宫中尊贵者不可轻涉乱局,但请殿下使我千骑百员,入坊迎接公主殿下,共杀政事堂二贼!”

    李潼听到这话便笑起来,举手着千骑分出百员,各乘良骥护从李昭德等二人向南而去。

    目送李昭德等人消失在宫道间,李潼也忍不住叹息一声,觉得豆卢钦望等这一批关陇勋贵们真是不行。

    关陇勋贵的根基还在于北魏六镇作乱的武川镇,那时候北魏迁都造成阶级断层,六镇苦卒起兵造了那些过了黄河装贵族的鲜卑上层人物的反。

    但关陇发展到现在,其实也已经出现了明显的断层,类似豆卢钦望等上层权位在享,观风望势的本领学得比魏晋以来那些世家大族还要溜,已经非常的不接地气。

    他们醉心于权术,早已经失去了立足的土壤,但又执迷于旧年成功的路径,老想法跟不上新变局,越能折腾,被抛弃的就越快。

    当李昭德说出将太平公主引入事中的时候,李潼就知道豆卢钦望这次算是死定了。

    原因很简单,豆卢钦望保住武三思也是借了一部分时流迷茫、不知接下来是武还是李、索性先作观望的心理,可太平公主这个身份要更丰富,时流站队所付出的代价也更小。只要太平公主站出来,豆卢钦望与武三思就会瞬间被抛弃。

    至于太平公主有没有这样的胆量?想到临行前他姑姑将周身首饰抛在前堂的那份果决,李潼觉得这是根本不需要怀疑的事情。

    李昭德等人离开一个多时辰后,再返回来时,已经有南衙兵众千余,一身男装的太平公主赫然在镇,绕过明堂,行至大业门前,太平公主便策马行出,远远示意两人各提一个首级随她入前,仰头望向大业门上对李潼喊话道:“慎之,你姑母不辱使命,三思、钦望,俱已授首!”

    李潼见状,转身下了城楼,让人将太平公主并那两个首级引入宫门内,稍作验看之后,他便将皇嗣目下所在告诉了太平公主,并说道:“请姑母自往护引皇嗣殿下出宫面见诸朝士,我要归护祖母。”

    太平公主闻言后,眸光又是一闪,望着李潼背影低声道:“慎之,你甘心?”

    李潼回过头来,对他姑姑笑一笑:“旧言唯情活我,非祖母关爱提携,几有小儿弄事余地?请姑母速往,不要让皇嗣久困惊扰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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