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帕斯卡尔用自己的通行权限叫开了被弗兰锁住的房门。 “帕斯卡尔先生。”电子音响起,光点闪烁,“谢谢您能来看我。” “你又在给我拍照了?”帕斯卡尔走到玻璃球前,无奈地发现这间屋子里并没有能归类到“家具”的东西。 “嗯。拍照,存下来,寄给妈妈和哥哥。”玻璃球欢快地转动,“我又能看到、听到,能说话了。” 帕斯卡尔抬起手,却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最终扶在疗养仓上。 那里面有一具赢弱瘦小的躯体,胸口微微起伏,看不清面容——缺少了额骨和眼球,却多了直通口鼻的呼吸机,这颗头颅已经呈现不出任何可辨的表情。 如果不是需要这具身体为大脑提供血液和氧气,如果不是彻底摘除大脑培养更耗资源又有风险,帕斯卡尔相信,沃尔顿早就把这具身体送进解剖室发挥其他作用了。 “是不是有点丑。”玻璃球里的红色光点也转向疗养仓,“还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不丑。”帕斯卡尔移开了目光,“很好看。” “你在骗人。”玻璃球慢吞吞地转了一圈,“书上说了,目光游移就是在说谎,我看出来了。” 虽然电子音听不出语气,帕斯卡尔还是觉得绵绵只是在得意,并没有把美丑这种事放在心上。 “抱歉。”帕斯卡尔恳切地道,换了话题,“你今天在做什么?” “读书,读这个。” 贴在疗养仓一侧的显示屏立起,旋转,上升,将上面的文字给帕斯卡尔看。 “这是你在控制?”帕斯卡尔指指显示屏,问道。 “不是,我告诉弗兰,弗兰控制的。” 帕斯卡尔了然。 既然这整间屋子的设备都已经被纳入弗兰的管理范围,那通过这些设备传输的电子信号也就可以被弗兰捕捉,让绵绵与其进行无声的交流。 “这是什么?”帕斯卡尔仔细看了一眼显示屏,哭笑不得,“配料表?菜谱?” “其他的书太无聊了。”红色光点转到了帕斯卡尔看不到的方向。 帕斯卡尔又翻了翻,从沃尔顿的限定书单里看到了好几本字典,和线性代数、量子物理和射电天文学等各种专业书籍。 相比起来,沃尔顿家乡菜的菜谱确实是更亲和有趣的读物。 “稍等一下,我马上回来。”帕斯卡尔轻轻拍了拍那个玻璃球,看着溜到指缝间的红色光点,笑道。 十分钟后,他带回一本书,一本真正的纸做的书。 “我喜欢你们国家的诗歌,也喜欢那种语言的韵律和底蕴,所以,给你找到了这个。” 帕斯卡尔调整了一下显示屏的角度,把那本书放在这个简易的小桌子上。 玻璃球转了转,红色光点对准封面,话筒里传出了声音:“《诗经》,我好像知道这个。” “这本书很美,你读一读就知道了。”帕斯卡尔笑道。 “其实,您把这书的内容直接传给我就好,不用特意去取。”玻璃球转向帕斯卡尔。 “我比较喜欢用手翻动书页的感觉,所以——” “滴滴滴。” 帕斯卡尔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微型电脑,抱歉地道:“我有事要离开一下,等会儿回来,你先自己看吧。” ...... 帕斯卡尔从沃尔顿的办公室出来,便向着绵绵的观测室匆匆赶去,也顾不上像往常那样与来往的同事打招呼。 他刚刚想到了一个有些残忍的问题。 迈进观测室,匆匆的脚步变成了蹒跚般的挪动,帕斯卡尔看着那个似乎自他走后就从未变化过的画面,一时无言。 “谢谢您又来看我,”听到他的脚步声,玻璃球转动,“也谢谢您的书,它好像很有趣。” 只是,她看不了。她并没有能翻开书页的手。 ...... 在帕斯卡尔的提议和坚持下,绵绵有了一只机械手。 说是手,其实只是一个杆子和一个古怪的夹子。 沃尔顿并没有浪费这只手,他称其为“神的指尖”。 除去超越常人数十倍的力量与灵活,这只手还可以鉴定分析它所碰到的东西,从材质、温度、硬度、密度等基础数据,到内部空间结构、化学物质的甄别、物质的元素分析等更精细的工作,用沃尔顿的话说,“没有什么东西能在它的触碰下隐藏”。 装上这只手之后,绵绵便有了一项新的消遣:戳东西。 而这项新娱乐也让其他人一度对绵绵敬而远之。 这只强大的手可以把触碰到的所有物质的信息直接转化成数据,人类脆弱的骨骼在它的指尖下,与那些管线并无太多不同。 因为掌握不好力度而误伤了几个人后,绵绵自觉避免了与人体的接触,而在扯破了十几本帕斯卡尔带来的书后,绵绵又捡起了显示屏上的菜谱和字典。 帕斯卡尔对这种根本算不上恢复触觉的处理十分不满,沃尔顿也在他的唠叨下进行了妥协——智能识别所接触的物体后让机械手自动调节力度。 “人类触觉的主要作用,是为了辨别和远离冷热尖锐等外部危险,但这些危险对她来说根本不存在。” 百忙之中抽时间解决此事的沃尔顿很是无奈,选择了一劳永逸的处理方式。 这个处理方式让绵绵激动异常,只是她依然不敢与其他人接触,生怕自己又捏青了谁的手臂。 帕斯卡尔几次从这间观测室的窗外路过,都能看见绵绵不断向来往的行人摆动她的新手臂,有些人视而不见,有些人随意地挥挥手,那只手臂的摆动幅度便会迅速加快,在几声她听不到的笑语中舞出一片残影。 有一天,绵绵请帕斯卡尔给她带一些礼物过来。从此以后,绵绵又多了一项家务事。 “其实,”帕斯卡尔看看这间空荡荡的房间,“你这里没什么好打扫的,最多就是一些灰尘,弗兰会处理的。” 机械手捏起白色的百洁布,仔细地擦拭着玻璃球:“好孩子要讲卫生,我才想到,自己似乎好久没洗脸了。” 擦完玻璃球,又把金属盒子擦了一遍,机械手开始擦拭疗养仓的里里外外,只是避开了那具仍在呼吸的身体。 帕斯卡尔也挽了挽袖子,帮躺在疗养仓里的小女孩修剪指甲。 “太麻烦您了,”机械手戳了戳那个手腕,又戳了戳那个指节,“能不能让它们再也长不出来。” 帕斯卡尔的动作一顿:“没有这种方法。” “这个,”机械手捏住了那根指尖,“好像没有用,可以拔掉。” “不,”帕斯卡尔握住了机械手的手臂,莫名地有些心惊,“它们有用。” “下次来看你的时候,我就告诉你。” …… 一个星期后,帕斯卡尔带来了一大箱指甲油,笨拙地给那十个小小的指甲涂上了颜色。 “这是什么。” 机械手拧开另一瓶,戳到刷头上的那滴粉色液体:“好多化学物质,这是颜料。” “这是让你变得更漂亮的东西。”帕斯卡尔满头大汗,拿着刷子的手抖个不停,指甲油全涂到了手指上。 “我觉得,”机械手夹着刷子靠近帕斯卡尔,帕斯卡尔犹豫了一下,伸出自己的手,“这样涂才对。” 机械手灵活地在他的指甲上刷出一个圆润的形状,与他的指甲形状一丝不差。 机械手夹起帕斯卡尔的手腕,拉到刚刚被他祸害的那些手指旁边:“你看,我的更漂亮。”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