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今夜星光灿烂,黑夜如天鹅绒般厚厚地遮蔽神都,衬托得点点星芒格外醒目。 季平安换上了松散的衣袍,刚走到桃树下的藤椅旁,然后愣了下,发现一道倩影正坐在其上。 徐修容整个腰肢抵靠椅背上,双腿抬起,放在季平安手工为藤椅加装的“脚踏”上。 墨绿绣着精细花纹的裙摆垂落,显出两截纤细的小腿,绣花的鞋子。 眼眸闭合着,长长的睫毛格外清楚。 季平安来到这个世界最不适应的点之一,就是女子全都穿裙子,即便是江湖上的女侠客,也是罩着两侧开缝的衣裙—— 恩,突然就理解了,为何后世解放运动时,女性穿裤子会被认为是“性感”的标签。 大概就因为平常看不见。 “你怎么也来鸠占鹊巢。”季平安无语道。 徐修容慵懒地伸展腰肢,素白精致的脸庞上,眸子带着明显的好奇: “挺疑惑你为何这般喜欢躺在这,今日尝试下,的确舒服。咦……你说鸠占鹊巢,还有谁坐过?” 伱徒弟……季平安腹诽,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说道: “监侯深夜造访,总归不是来体验椅子的吧。” “明天你决战啊,本侯好歹是你的上官,难道不该过来看看?”徐修容理直气壮反问。 季平安笑笑,说: “那徐大人眼下看过了,还有什么交代?” 徐修容看了他两秒,站起身来,道: “带你去个地方。” 丢下这句话,整个人朝院外走去,季平安心下疑惑,扭头交待了下黄贺,便也跟了出去。 二人一前一后,沉默地穿行于钦天监内,沿途遇到巡逻的典钟典鼓,后者皆停步行礼。 沿途建筑、路口一盏盏灯笼点缀,颇有种徜徉于夜色小镇下的感觉。 行走中,徐修容主动打破安静: “方才本侯听了外头的传言,都在讨论明日的比武。不少人都觉得,陈储良赢面更大。” 季平安并不意外,点头道:“我看过他的表现,的确很强。” 这句话真情实意,饶是以他活了一千年的苛刻眼光,也觉得对方着实厉害。 徐修容故意说道: “外头还在说,你能走到如今,依靠的乃是战术,可明日面对陈储良,怕是难以奏效了。” 季平安点头: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心机都毫无用处。” 这个道理,他当年与神皇四处征战时,感触尤其深刻。 民间话本里总喜欢编造,将“大周国师”塑造成运筹帷幄的形象,各种战术以少胜多…… 可事实上,他很清楚,战场上用兵的守则,无非“以多打少”四个字。 如何将有限的兵力拆分开,在局部战场上使自己一方占据多数,这是他研究许多年的事。 放在擂台上,就是绝对实力的衡量。 当对方的短板和错漏几乎堵死,就少有“施展心机”的空间。 女监侯侧过头怔怔看了他一眼,有些没滋没味道: “你就不生气?他们那么诋毁你,说了很多难听的话。” 季平安笑道: “既然人家说的对,为何要生气。况且即便要反驳,也该用行动,而不是别的。” 呼……女监侯轻轻吐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说: “和你这种人说话真没趣。” “啊,有吗?” “当然有!”徐修容有些气恼: “分明年纪不大,总一副泰山崩于前不改色的样子,知不知道会显得很无聊?” 许是四周没人,亦或者彼此实在是熟悉了,她说话的时候没有半点监侯的气度,更像是平辈的吐槽。 恩,若自己当真是“国师亲传”,也的确是同辈了。 季平安想着,饶有趣味地看到女监侯气鼓鼓的样子,竟然还有点可爱。 徐修容给他盯的脸一红,察觉自己太放松了,丢了官架子。 说到底,并不是真正的在庙堂上厮混的官员,只是挂着官职,养不出官威,何况本就是温柔的性子。 从与木院下属们厮混在一起,可见一斑。 “不过,其实也还好,”徐修容转过头去,轻声说,“起码现在的你比刚入监时好多了。” 季平安好奇道:“我有变过吗?” “有!”女监侯点头,说道,“大概是少年老成吧,最初看到你的时候,脑子里就浮现出这个词。但现在好了许多。” 这是委婉的说法,翻译过来,是夸自己“暮年气”减少了,少年气增加了? 季平安思忖着。 倒也不意外,刚转生那两年,很难将心态转变回来,但还是那句话,人的心态、气质是与所处环境,年龄相关的。 久居庙堂,才会有官威,脱下官袍,丢在田间地头几年,原本的气质也就给磨没了。 就像和俞渔的相处,第一次见面时,自己还是一副长辈审视晚辈的心态,现在么……恩,私聊开玩笑已成常态。 “这样啊,那还蛮好。”季平安笑眯眯道。 徐修容翻了个白眼,说道: “本侯原是想着,你明日要上场,想必心中紧张,又担心外头的风言风语给你压力,便想着来帮你疏导一番,如今看来,倒不必担心了。” 季平安眨眨眼,无耻装嫩: “我其实挺紧张的。” “呵。”徐修容一脸不信,心底却是松了口气的。 虽然不知道这家伙底气从何而来,但看上去的确有把握的样子。 但她仍旧觉得,自己好歹是木院监侯,总不能“坐享其成”。 便说道:“紧张啊,那刚好,本侯也打算给你这杆枪也临阵磨一磨。” 说着,二人拐过转角,穿过一道院墙,徐修容腰间令牌闪烁了下,面前空气里,有阵法屏障隐现。 她领着后者走了过去,前方一座湖泊映着天上星河。 季平安神色古怪起来,就听徐修容淡淡道: “这里便是星落湖了,湖底有阵法,可以疗愈身心,进去泡一泡,对你有好处。” “……”季平安沉默了下,脑子里不合时宜地翻涌起一些记忆碎片。 “我沐浴过了。”他沉默了下,试图挣扎。 徐修容脸上浮现一抹促狭,道: “这又不冲突,快点,自己脱,别墨迹。” 季平安觉得自己出来就是个错误:“我……” 徐修容眨眨眼,板起脸来: “本侯比你年长那么多,不必在意。” 二人无声对峙,眼看着季平安脸色发黑,徐修容得意地笑了笑,只觉心中畅快,终于成功让这家伙破功。 恩,就看你整日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还以为不会有别的神情…… 徐修容心满意足地一挥手,四方大阵启动,白蒙蒙的雾气笼罩四周,她挥了挥手,说道: “谁稀罕看你。” 说完,扭头就走入了雾中。 季平安哭笑不得,摇摇头,也不好辜负对方好意,便脱掉罩衫走入湖泊。 浓雾外。 徐修容莲步轻移,寻了块大石坐下,背对着湖泊方向,听着里头的水声,无声地笑笑。 然后笑容突然僵住,敏锐地发觉一点异常: 季平安按理说,是初次来这里,但从始至终,都好像很熟悉,见怪不怪的模样。 是因为他一贯如此,还是……脑子里,突然就想起几个月前的某夜,自己沐浴疗伤时,疑似发现有人窥探。 不会吧……她放在裙子上的双手无意识攥紧,心脏狂跳,被这个无厘头的猜测吓了一跳。 “不……不可能,有大阵笼罩,他根本进不来。”无声嘀咕着,徐修容不断自我宽慰。 只是耳畔的水声,总令人心烦意乱。 …… …… 南城宅院,御兽宗驻地。 奢华的房间内,烛火明亮,红木的茶几上,一尊兽形香炉静谧燃烧,释放出丝丝淡青烟气。 齐红棉卧在锦塌上,身上是一件纯白丝绸的睡衣,后腰垫着几个靠垫,头上凤冠除去,一头黑发慵懒披洒。 手中捏着一卷书,正听着珠帘外头,隔壁暖厅中栾玉的汇报。 “所以,明日破九暂歇?给季平安与那个……” “陈储良。” “恩,与此人争夺魁首?” “是。”栾玉恭敬回答。 她显得很卑微,因为大赏前半场已经到了尾声,御兽宗的名次并不理想。 齐红棉螓首抬起,许是因除去了衣冠,鹅蛋脸削减了大多威严,仿佛看透后者想法,淡淡道: “比武本就并非关键,大赏的重头戏向来在后半段。底下弟子们不必沮丧,当知耻而后勇。” 栾玉身躯一震,忙道:“我会与他们传达。” 齐红棉“恩”了一声,拿起手中小书,见栾玉并未知趣地退去,蹙眉道: “还有事?” 栾玉面露犹豫,但还是说道: “御主以为,明日那季平安胜算几何?” 齐红棉笑吟吟道: “你怎么也关心其此人来?只以为他赌斗赢了你们?” 栾玉没吭声,算作默认,但实际上,是赵元央托她询问。 齐红棉深深看了女长老一眼,有些烦躁地说: “陈储良底子极厚,若季平安只有这点本事,必败无疑。” 栾玉得到答案,无声吐了口气,恭敬退下。 等双手关紧雕花门扇,她略有些发愁地想着,如何给赵元央说。 第(1/3)页